心彤插畫

《歌聲戀情》◎路寒袖

南都夜曲 陳達儒/詞．郭玉蘭/曲

南都更深歌聲滿街頂
冬天風搖酒館繡中燈
姑娘溫酒等君怕打冷
無疑君心先冷變絕情

〈南都夜曲〉是我很喜歡的一首台語歌，原因一是它的詞充滿了詩意，細膩而淒切；一是它的曲，纏綿又悱惻。
作詞的是台灣歌謠的大家陳達儒先生，他的一生寫了三百多首歌；作曲的卻是鮮為人知的郭玉蘭女士，她留傳下來的作品就只有兩、三首而已，不過，光憑這首〈南都夜曲〉就足以讓她在台灣歌謠史中占有一席之地了。
根據台灣歌謠專家莊永明先生的考證，〈南都夜曲〉詞的前身應是〈南京夜曲〉，對照兩種版本，差異性並不大，大抵是場景大陸南京與南都（台南）的轉換罷了。
這首描述酒樓女子等待情人未果的歌曲，除了呼應「歡場之中亦有真情」的中國文人浪漫情懷之外，最令人動容的還是，作詞者入微的刻劃出女性那種由期望，而失落，而追尋，最後終至完全破滅的曲折心理過程。陳達儒筆法之細膩，恐怕婦人之手猶有不及!
在用詞上，〈南都夜曲〉可說極盡感官之能事，有聽覺（歌聲、琵琶聲），有視覺（繡中燈、月亮），有嗅覺（酒香），有觸覺（金腳鍊），所聽、所看、所聞、所撫，這原是人間美好之事與物，但在那「君心先冷變絕情」的當下，卻都是難以聽聞、不得撫視的錐心之痛。
而我在讀這首詞時，總喜歡以電影的運鏡來想像。一開始，鏡頭全黑，卻有若隱若現的歌聲浮動，但那歌聽得並不真切；然後鏡頭緩緩下移，停在一排隨風搖曳的宮燈上，燈影幢幢，騷躁的情緒自在其中；鏡頭再下，從一扇半開半掩的窗戶穿入室內，室內是正溫酒的姑娘，單獨一人；她不安的隨時撫觸溫過的酒的溫度，一感覺變冷則立刻再溫，如此反覆著⋯⋯。
我常想，如果〈南都夜曲〉在九○年代出版的話，那MTV根本不用另寫腳本，歌詞便是了；只要照著歌詞依樣畫葫蘆，就故事豐富，引人入勝了。
短短的一首歌充滿了各種語言，這也難怪〈南都夜曲〉到現在還依然高踞KTV的點唱排行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