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路寒袖專欄》  國語日報少年文藝版2011.4.20


彩虹眷村1.jpg       


《攝影發想詩》 

 

 彩虹眷村

 

當戰爭老得拿不動槍桿子

槍就進化到刷子

子彈被熔成水泥漆

我則用扣引扳機的手

為低矮殘破的碉堡繪製

一襲嶄新的迷彩裝

以防禦利益部隊的突襲



彩虹眷村2.jpg       


畫在地上的彩虹        文.攝影/路寒袖 

 

在台灣,社運猶如一部巨型的拖曳機,一發動起來無不喧騰激昂,白布條、標語、示威、抗爭、遊行……等皆是少不了的道具與動作。


相較之下,黃永阜這個年近九十高齡的老兵,沒有組織,沒有任何團體的奧援,靠著幾桶水泥漆,以他枯瘦的雙手,將面臨拆除的眷村一角彩繪得艷麗繽紛,經媒體、網友自發性的大幅報導之後,社會大眾迴響熱烈,於是有學生團體、里長辦公室等開始站出來守護、搶救,地方政府為順應民意,只得在都市計畫上改弦易轍,以重劃的方式(該區原先被劃為道路與住宅用地,將改為公園用地)來保存它。


本名「干城六村」一看便知是眷村家族,但現在搖身一變,「彩虹村」成了它的新身分,雖然通俗,倒也貼切。它先前只是城市邊緣的卑微一隅,如今卻成為發光的角落,黃永阜這番以彩繪再生社區的案例,毋寧是場美麗的寧靜革命。


黃永阜本為香港九龍人,年輕時,響應國民政府「十萬青年十萬軍」的號召而入伍,並隨其來到台灣,先後住過高雄、屏東,最後落腳於台中現址。他的彩繪社區動機原只是不捨住了十幾年的小屋、鄰里即將消逝,彩繪像是為這個老眷村,為這些老房子送行吧?


這種最單純的動機,沒有社區營造概念,不涉公共藝術思維,毫無社運的合縱連橫策略,然而最後卻又都成了這些理念的極佳範例。


黃永阜讓我想起台南北門南鯤鯓的洪通(19201987),這位曾在七○年代轟動台灣社會的素人畫家,一生窮困潦倒,雖曾短暫風光,但最後仍然抑鬱而終。他們兩位年齡相仿,畫風亦同屬樸拙一脈,用色對比皆鮮麗明艷,但洪通的色彩變化多而細膩,而黃永阜則喜用藍、紅、黃、白等為主色調。


洪通的文字畫帶著濃厚的神秘色彩,像民間道士的畫符,因此有人稱他為「靈異畫家」。但黃永阜的素材大都從生活而來,除了牛、貓、鳥、熊貓、飛機等元素,人物才是他主要的內容,其中有來訪的日本姑娘,但大部分是在電視上看到的演藝明星,如:李小龍、小鳳仙、鄧麗君、張菲、豬哥亮、鳳飛飛、楊小萍、楊麗花、劉德華……等,可說是典型的「我手畫我口」;他雖也在畫裡寫字,但字體端正,內容不離勸世、吉祥語或座右銘,如「舉頭三尺有神明,諸惡莫作」、「美善人生」、「大家出入平安」、「感恩的心」……,不過最常出現的是「老兵在25號」。他們兩個有一最大的差異是,洪通的畫以甘蔗板、紙張、畫布為載體,但黃永阜則畫在牆壁,甚至地面、巷弄,像是把彩虹畫在地上。


網路上顯示,彩虹眷村位於嶺東科技大學後方,春安國小斜對面,第一次乃依此資訊前往,繞一圈後發現,走忠勇路十九巷路徑反而清楚,而且巷口有一道教的壽明宮極易辨識。


位於台中市春安路56巷的彩虹村每天訪客絡繹不絕,常將狹窄又短促的巷弄擠得水洩不通,惹得春安里辦公室不得不貼出籲請遊客保持安靜的告示,檢視「手牽手,守護彩虹眷村」聯盟所張貼的簽名大圖,來自各地的大學生紛紛簽名相挺,彷彿是一場不必徵召令的全國大會師,這或許可算是另類的公民運動吧。

 

 

《小詩一分鐘》 


本詩以正面思考發想,主角黃永阜是退伍老兵,因此全詩的所有元素、意象皆圍繞著戰爭,如槍、子彈、扳機、碉堡、迷彩裝、部隊等。首句言戰爭已老,以老喻頹勢,也就是說人類本是厭倦戰爭的,和平才是進步社會的表徵,接續的第二句才用「進化」,不然照一般思維,槍(象徵強勢、殺傷力)變成了刷子(軟弱、無力)應是退化才對呀。


刷子、水泥漆是黃永阜彩繪社區的工具與材料,當他將房舍的牆壁門扉、巷道路 面多畫得五彩繽紛後,彷彿為老舊破敗的眷村穿上新衣,而特定將眷村譬喻成碉堡、和選用「迷彩」一詞,都是為了呼應全詩的戰爭意象。結尾筆鋒轉向對抗利益財團,正是緊扣彩虹村存廢諸多問題的癥結點。


 

《攝影一分鐘》


彩虹村範圍其實不大,主要分兩部分,一是黃永阜住家前的院落,一是照片中這條小巷弄。後者幾乎已經成為彩虹村的主要意象,但它其實既窄又短,大約只有三十公尺左右,為要表現整體感,以及視覺的綿長性,所以選用廣角鏡,這樣小巷看起來長多了,彩繪也更加的壯觀;而且刻意從寫著「小心頭」、「老兵在」的地方取鏡,以突顯彩繪者的個性。


光是拍照極其重要的因素,但這面牆因方位問題,無論晨昏都無光源,因此若構圖含蓋了明暗兩處時,需注意光線對比是否太強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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