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彤插畫

《路寒袖專欄》  國語日報少年文藝版 2011.5.4

《攝影發想詩》 

朝聖的雲 

之前，那些浣髮的先民

都飄逸成朵朵白雲

之後，全回到灣裡沐浴淨身

趕著排隊上山

朝聖去了

洗頭的地方　　　　　　文．攝影／路寒袖 

偶然在某個部落格讀到，主人說，他開車來回台11線（台東海岸線公路）N遍，就從未在伽路蘭停過。我不是台東人，當然沒有N遍出入台東的記錄，不過與這位部落客剛好相反，每到台東，我就一定會到伽路蘭盤桓磨蹭一番。

伽路蘭在台東海邊，前面那條大大的馬路就是台11線，精確的說，伽路蘭位於台11線157.5公里處。

它的南邊是富岡漁港，港區的美娥海產店料理道地不花俏，而且食材鮮美，價格平民，令人至今難忘。一般觀光客較為熟悉的景點小野柳就在附近，它因海浪冲蝕而形成龜陣岩、豆腐岩、蕈狀岩、蜂巢岩等姿態各異的奇詭地形而聞名。

往北走十一公里即抵都蘭。都蘭山是阿美族、卑南族的聖山，也是很多文化藝術工作者尋求心靈沉澱寧靜，或重啟生命能量的夢想之地，它似乎蘊藏著神秘的聖靈魔力，我每次經過時總有亟欲長久居留的渴望。

伽路蘭社原是台東東河鄉阿美族的部落一支，以前該族族人都在附近的溪裡洗頭，據說溪水富含礦物質，洗後頭髮光滑柔潤，阿美族語「洗頭」是karon，加上「場所」an，拼起來就是「kararuan」，意為「族人洗頭的地方」，後經內政部統一譯音而成今日的Jialulan，漢字的翻譯則為「伽路蘭」。

我曾在義大利佛羅倫斯的舊運河藝術特區發現一條洗衣街，顧名思義乃是當地先民洗衣之處。與其稱它是街，不如說它是巷，因為既短且窄，縱雖如此，義大利人並沒有為了經濟利益而將它拆遷拓寬，依然保存著小街原有的古樸風貌。街側一條水源飽滿的溝渠，溝邊設有一塊塊固定的洗衣石板，與台灣農業時代的並無兩樣。一道褚紅色屋瓦沿著溝道蜿蜒舖設，想當然耳，乃遮陽避雨用的，算是體貼婦人洗衣的辛勞。

不論台灣或歐洲，不論洗頭或洗衣，若能在建物保留一點感情或理性的線索，以維繫我們緬念先人的生活方式，應都可以創見出新的美感情懷吧，所謂文化傳承不都是因此而起而生嗎？

不過，現在我們再也看不到這些先民洗頭的小溪了，因為伽路蘭被用來堆置闢建志航基地機場所產生的廢棄土，所幸後來東海岸國家風景區管理處廢物利用，經多次規劃，以生態工法開發整理為苗圃，終於成為今日佔地三．二公頃的遊憩區，這固然為東海岸增添了一處優美的景點，但付出的代價是否值得，我們似乎也無法量化的估算吧。

伽路蘭雖逐漸走紅，但在台東，平常時日依然是遊客三三兩兩，海天遼闊，眼神越過都蘭灣，眺望都蘭山，白天去，靜得只有浪濤聲，無拘無束的只你一人，該擔心的是，會不會被近得不可思議的綠島偷窺。夜晚駕臨，更好，不僅沒人，更沒光害，星星亮得有如脫光了衣物，隨時想跳進太平洋游泳似的。

一位生態作家遷居台東，據說他以經營民宿和在伽路蘭擺攤賣手創藝品為生，所以我就來到了，沒什麼偉大的企圖，只是猜測，真的嗎？內心當然期待是真的，彷彿這樣可以合理化每次經過都蘭，想要到此隱居的渴望。

但那次並沒有什麼藝術市集或跳蚤市場，陪伴我的是二、三十件漂流木裝置藝術，我們一起安安靜靜的在那裡看海聽風。後來查了資料得知所謂的市集，兩個禮拜一次，時間都在週末的傍晚。

不過，熱情跟衝動有時還是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，像那次一樣，那是何等自在悠閒的面對太平洋啊，沒有人敢反對，或也沒有人擠眉弄眼的暗示。

《小詩一分鐘》

本詩是標準的「看圖說故事」，照片中遠方是都蘭山，山上白雲朵朵。伽路蘭（社）是以前阿美族wawan的分社，族人總就近在當時的溪流洗頭，由於溪水富含礦物質，所以洗後，頭髮光亮滑潤，使得該地聲名大躁。本詩針對此一史料，加上台東地區的氣候、雲層特性，從照片看，遠方都蘭山上一隊白雲，而它們正映照於底下的都蘭灣，將這兩條線索串聯，就成了：曾在此地洗頭的先民（當然早已仙逝），他們死後，就化成守護部落的朵朵白雲。而「飄逸」一語雙關，既指頭髮，亦謂成仙。

再者，都蘭山乃阿美族、卑南族的聖山，照片中，山上雲朵彷彿列隊的朝拜者。同時，雲也映照於海灣，所以說雲沐浴淨身，而這又可將其與朝聖的虔誠行為聯結。

《攝影一分鐘》

綠草如茵的園區，粗獷自然的漂流木裝置藝術，緊臨無垠的太平洋，從這裡北望，

都蘭灣、都蘭山盡收眼底，如果天氣晴朗，東方海面綠島不遠，這裡就是伽路蘭，

說它是風景如畫似乎一點也不為過，所以上述所及，其實都是取景的好角度。

拍伽路蘭，少不了綠地、藍天、海洋、裝置藝術、都蘭山、都蘭灣與綠島，當然

團團白雲始終是最佳的配角，有時也可邀請激動的海浪入鏡，不過若能等到漁船

陪伴綠島同台，則畫面將會是和樂融融的團圓照；但不管鏡頭往北或朝東，要注

意將海平線拉平，除非，你有理由充分的特殊構圖。